沩仰宗介绍
编辑沩仰宗是五家七宗中最早形成的宗派,它的开创者是灵佑 771~853 及慧寂 814~890 。灵佑在沩山,慧寂在仰山,举扬一家宗风,因此后代称为沩仰宗。沩仰宗创立并兴盛于晚唐五代,在五家中开宗最先,前后传承约一百五十年,进宋后逐渐衰微。沩仰宗的宗风是体用双彰,《五家宗旨纂要》谓:“沩仰家风,父子一荚冬师资唱和,语默不露,明暗交驰,体用双彰。无译员为宗,圆相明之。”
灵佑(771~853),是南岳下三世,福州长溪人(今福建霞浦)俗姓赵,十五岁依本郡建善寺法常律师出家,在杭州龙兴寺受具足戒,广究大小乘经律。二十三岁,到江西,参谒百丈怀海,怀海一见就赞许他,于是居参学之首。有一天,怀海对他说:“汝拨炉中,有火否?”灵佑拨了一下,说:“无火。”怀海走下座来亲自去拨,拨到深处,拨出了一点火,便举给灵佑看,说:“此不是火!”灵佑即大悟礼谢,并陈述他的悟解。怀海说:“此乃暂时歧路耳!经云:欲识佛性义,当观时节因缘,时节既至,如迷忽悟,如忘忽忆,方省己物不从他得。故祖师云,悟了同未悟,无心得(明本《景德传灯录》作“亦”,此依元本)无法,只是无虚妄凡圣等心,本来心法元自备足,汝今既尔,善自护持!”因此灵佑得到怀海的启发,悟得他的深机密用。
元和末(820),他遵怀海之嘱,到沩山去开法。沩山极其峻峭,人烟稀少,于是杂在猿猱之间,拿橡栗作食粮。后来山下的居民稍稍知道他,来了许多人帮助他营造起一座寺宇来。不久遇到唐武宗(841~846)毁寺逐僧的事件,匆遽间把头裹起充作普通农民。大中初(847),湖南观察使裴休把他迎出来,重到所住的地方,连帅李景让启请朝廷命名同庆寺。裴休去访他,和他问答,深契玄旨,自此禅风大振。四方来山参问的禅人渐多,于是提倡垦荒开田。当时住下僧众多到一千五百人,法嗣四十余人,而以仰山慧寂、香严智闲为上首。敷扬宗教,凡四十余年,于大中七年敷座怡然而寂。关于他的言行,有《潭州沩山灵佑禅师语录》一卷。
灵佑的顿悟因缘,是从寻思纯熟,机缘凑泊而发,深得马祖、百丈的“理事如如”之旨。传授给他的弟子慧寂,师弟同以全体显现大用作修养的宗旨。他开示大众说:“从上诸圣,只说浊边过患,若无如许多恶觉、情见、想习之事,譬如秋水澄渟,清净无为,澹泞无碍,唤他作道人,亦名无事人。”当时有人问:“顿悟之人更有修否?”他说:“若真悟得本他自知时,修与不修是两头语。如今初心虽从缘得一念顿悟自理,犹有无始旷劫习气未能顿净,须教汝净除现业流识,即是修也。不道别有法教汝修行趣向。”又说:“以要言之,则实际理地不受一尘,万行门中不舍一法。若也单刀直入,则凡圣情尽,体露真常,理事不二,即如如佛。”
他的弟子慧寂和他一样,开示大众说:“汝等诸人,各自回光返照,莫记吾言。汝无始劫来,背明投暗,妄想根深,卒难顿拔。所以假设方便,夺汝粗识,如将黄叶止啼,有什么是处?”又说:“我今分明向汝说圣边事,且莫将心凑泊,但向自己性海如实而修,不要三明、六通。何以故?此是圣末边事,如今且要识心达本。但得其本不愁其末,他时后日自具去在。若未得本,纵饶将情学他亦不得。汝岂不见沩山和尚云:凡圣情尽,体露真常,事理不二,即如如佛。”
沩仰宗旨意
编辑从这些,可以看出此宗的悟境与功行极于理事如如动即合辙之旨。其接引学人,看似平衍,实则深邃奥秘,事理并行。灵佑是顿超得妙,慧寂是功行绵密,不是大根器不易继承。此宗在禅宗五家中兴起最先,衰亡也较早,原因殆即在此。
仰山慧寂禅师(840~916)一说(807~883)唐代禅僧。广东番禺人,俗姓叶。九岁,往依和安寺通禅师。十七岁,自断二指,立誓落发。参谒耽源应真,了悟玄旨。未久,入沩山灵佑之室,受其印可。后更往江陵受戒,深研律藏。又参礼岩头全。未几,复还沩山,执侍灵佑凡十五年,互相激扬宗门。唐僖宗时迁大仰山,大振沩山之法道,是为沩仰宗。有仰山小释迦之号。后住江西观音院,再迁韶州东平山。中和三年示寂,世寿七十七。遗偈(大五一·二八三下):‘年满七十七,老去是今日;任性自浮沉,两手攀屈膝。’翌年,追谥号‘智通禅师’。[宋高僧传卷十二、景德传灯录卷十一、传法正宗记卷七
慧寂禅师,韶州怀化人,出家后没有受具足戒就到各处参学,初谒南阳慧忠的侍者耽源道真,道真对他说:“国师(慧忠)当时传得六代祖师圆相,共九十七个,授与老僧,(中略)我今付汝,汝当奉持。”慧寂接过来看了一下就把它烧掉。后来到沩山,参灵佑,灵佑问他:“汝是有主沙弥,无主沙弥?”慧寂说:“有主。”灵佑说:“主在什么处?”慧寂从西边走到东边站着,灵佑知道他和常人不同,便加以开示。既而慧寂问:“如何是真佛住处?”灵佑说:“以思无思之妙,反思灵焰之无穷,思尽还源,性相常住,事理不二,真佛如如。”慧寂于言下顿悟,从此执侍,前后十五年,开沩仰一宗。慧寂传受灵佑心印之后,率领徒众住在王莽山,既而迁到仰山,学徒奔凑。后来又迁到观音山,接机利物,为宗门标准。
智闲也是灵佑法嗣中著名的人物,青州人,出家后到沩山参灵佑,有一天灵佑对他说:“汝未出胞胎、未辨东西时本分事,试道一句来!”智闲把他所悟解的陈述了好几次,灵佑都不许可,于是泣辞而去,后到南阳,就住在那里。有一天,因芟除草木,抛掷瓦砾,击竹作声,廓然惺悟,于是作了一首偈说:“一击忘所知,更不假修持,动容扬古路,不堕悄然机,处处无踪迹,声色外威仪,诸方达道者,咸言上上机!”灵佑听到这首偈,许可他彻悟了。慧寂更加勘验,证明他会得祖师禅。自此以后,广事教化,有偈颂二百余首,随缘对机,不拘声律。
在禅宗五家中,沩仰宗兴起最先,衰亡也较早。慧寂的法嗣有西塔光穆、南塔光涌等十人。光穆传资福如宝、宝传资福贞邃,前后四世而法系不明。光涌也只传芭蕉慧清,清传逞州继彻而绝。此宗的法脉,大概历时一百五十年。(黄忏华)
◎ 附:乃光〈沩仰宗禅要〉(摘录自《现代佛教学术丛刊》{3})
沩仰禅学的主要宗旨
禅门宗旨即指真见,悟境与功行当赖之以成。宗乘中诸家语录的上堂法语,最能显示其真见,于沩仰宗,亦复尔尔。
“沩山上堂:“夫人之心,质直无伪,无背无面无诈妄心。一切时中视听寻常,更无委曲。亦不闭眼塞耳,但情不附物即得。从上诸圣只说浊边过患,若无如许多恶觉情见想习之事,譬如秋水澄渟,清净无为,澹泞无碍,唤他作道人,亦名无事人。”
时有僧问:“顿悟之人更有修否?”
师曰:“若真悟得本他自知时,修与不修是两头语。如今初心虽从缘得,
一念顿悟自理,犹有无始旷劫习气未能顿尽,须教汝净除现业流识,即是修也。不可别有法教汝修行趋向。从闻入理,闻理深妙,心自圆明不居惑地。纵有百千妙义抑扬当时,此乃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计始得。以要言之,则实际理地不受一尘,万行门中不舍一法,若也单刀直入,则凡圣情尽,体露真常,理事不二,即如如佛。””
这段上堂法语,可作宗门禅经读,亦可通于诸家禅道。为初参人搭扶梯,为已悟者立高标。寻思一过定获分晓。
沩山说“道人之心”,在“视听寻常”与一般同,在“情不附物”与一般异,并无奥妙,只要质直些!
沩山说“从上诸圣只说浊边过患”,这句话倒却有传承的。百丈大师曾说:“从苗辨地,从浊辨清。……见水浊,说水浊过患;水若清,都无可说;说,由浊及水。”恶觉、情见、想习之事,娆人不静,是浊边事;只要“视听寻常情不附物”,“譬如秋水澄渟,清净无为,澹泞无碍,唤他作道人,亦名无事人”。这段法语,不只是禅法真传,亦为教门通途,“藉教悟宗”、“领宗得意”乃达摩六祖门下之大事。关于僧问“顿悟之人更有修否”?沩山答的“修与不修是两头语”的话;也即是百丈说的“只如今鉴觉,但不依住一切有无诸法,世间出世间法;亦不作不依住知解,亦不依住无知解”,也即是《金刚般若经》的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”之意。百丈曾说“但割断两头句,割断有句不有句,割断无句不无句,两头迹不现,两头捉汝不着,量数管汝不得”,这正是不遗失时节,明头来明头打,暗头来暗头打,空慧及时现起,即是随缘得本,对于“无始旷劫习气未能顿净,须教汝净除现业流识即是修也。不可别有法教汝修行趋向”。此中“净除现业流识”一语,最为吃紧!禅门诸家照顾念头,莫不于此励力。创入悟境力求相续,提持功行力求不断,现业流识直下即为本明空慧,自然净除其“浊边过患”,所谓“随缘消旧业,更莫惹新殃”即是悟后之修。
沩山道“从闻入理,闻理深妙,心自圆明不居惑地”,这正是宗门“寻思”的确解,“顿悟”的确解。寻思,思的是什么?顿悟,悟的是什么?把这四句话和前面答仰山的“以思无思之妙”一段话结合起来看,也会教人有会心处。同出身于百丈门下,黄檗、临济教人断绝思路以“逼拶”为法门,而沩山、仰山却好整以暇,教人寻思,所顿悟到的同是:“心自圆明,不居惑地”。悟后为人处,在临济则行棒行喝,而沩山则说,纵有百千妙义抑扬当时,此乃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计始得。“实际理地不受一尘,万行门中不舍一法”,话是多么简要,多么亲切,“若也单刀直入,则凡圣情尽,体露真常,理事不二,即如如佛”,都是从“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计”中流出家常话,若晴空一片白云,秋夜一轮明月,描绘出一幅“如如佛”的肖像。马祖有偈云:“心地随时说,菩提亦只宁;事理俱无碍,当生即不生。”细究沩山此篇上堂法语,真是马祖这首偈的好注脚了也。沩山尚有一则“无心是道”的公案,最能发明“思尽还原”之旨。
僧问:“如何是道?”师(沩山)曰:“无心是道。”曰:“某甲不会。”师曰:“会取不会的好。”曰:“如何是不会的?”师曰:“只汝是,不是别人。”复曰:“今时人但直下体取不会的,正是汝心,正是汝佛,若向外得一知一解将为禅道,且没交涉。名运粪入,不名运粪出,污汝心田,所以道不是道。””
这般说话,剀切畅朗之至。宗旨不在给人谈玄妙而在如何老实摊出,教人把得牢知所趋向。
现在试看仰山怎样发挥沩山禅学的宗旨。
“仰山上堂:“汝等诸人各自回光返照,莫记吾言。汝无始劫来,背明投暗,妄想根深,卒难顿拔,所以假设方便夺汝粗识,如将黄叶止啼,有什么是处。亦如人将百种货物与金宝作一铺货卖,只拟轻重来机。所以道石头是真金铺,我这里是杂货铺,有人来觅鼠粪,我亦拈与他,来觅真金,我亦拈与他。”时有僧问:“鼠粪即不要,请和尚真金。”师曰:“啮族拟开口,驴年亦不会。”僧无对。师曰:“索唤则有交易,不索唤则无。我若说禅宗,身边要一人相伴亦无,岂况有五百七百众耶?我若东说西说,则争头向前采拾,如将空拳诳小儿,都无实处。我今分明向汝说圣边事,且莫将心凑泊,但向自己性海如实而修,不要三明六通,何以故?此是圣末边事。如今且要识心达本,但得其本,不愁其末,他时后日自具去在。若未得本,纵饶将情学,他亦不得。汝岂不见沩山和尚云:凡圣情尽,体露真常,事理不二,即如如佛。””
仰山这段法语,亦有它的概括性,有三点值得注意:其一,假方便夺粗识。夺粗识的最胜方便,无过于临济的奋迅逼拶及棒喝机用。仰山突兀的机用与临济无异,沩山亦深深印可。云门闪电般的突击,机用转换落落,亦是在夺粗识。曹洞宗防渗漏侧重内转,惧粗识现行,以故旁通一路挖墙脚。法眼颇知粗识狡黠,于一切现成中还以狡黠之道反击之。这些都知黄叶止啼,执则成病。都属“净除现业流识”的无上方便,虽不可执但要透得过。至于仰山开的杂货铺,鼠粪真金,索唤者自知,他实无一物与人也。其次,说禅宗则无伴。“有佛处不得住,无佛处急走过”(赵州语),哪家禅道将得伴去者?其三,凑泊不得但向性海如实而修。直端端的路,诸家实莫莫能外。仰山突兀的机用,沩山亦印可。机用却最能见到宗旨。(中略)
沩仰宗意义
编辑沩山、仰山、香严三师唱和禅道的精义
悟道的人就其日用生活、作务执劳看,正乃自知时节,如庞公偈所表达的“日用事无别,惟吾自偶谐”的境界。沩仰父子的唱和,诸方最为钦迟,香严有时加入,亦无多让。兹举十则公案,从见上参看,即可寻绎其宗旨;从文字上看,也觉鲜花朵朵,时时散发幽香。
(1)仰山问:“百千万境一时来作么生?”沩山云:“青不是黄,长不是短,诸法各住自位,非干我事。”仰乃作礼!
我辈于日用生活、执劳作务中,当有世间正法领导,亦有自志支持,但往往不胜其繁剧。若人首肯仰山问处,即定欢迎沩山答处!这正是一副除热恼的清凉散。“诸法各住自位”,惟人自闹(恼、扰)尔。识得“非干我事”,我亦安住自位与一切法无别。
(2)沩山摘茶次,谓仰山曰:“终日摘茶,只闻子声,不见子形。”仰撼茶树,沩曰:“子只得其用,不得其体。”仰曰:“未审和尚如何?”沩良久,仰曰:“和尚只得其体,不得其用。”沩曰:“放子三十棒!”仰曰:“和尚棒某甲吃,某甲棒教谁吃?”沩曰:“放子三十棒!”
摘茶也在辨体用,不可将体用说得悬远。
沩山要打三十棒,仰山吃棒心不甘,虽然如此,却正努力于摘茶,全体作用,全露祖师禅也。
沩山为啥要打,仰山过在哪里,何妨寻思一下?“练禅”策进,即在此等处。
(3)沩山问仰山:“涅槃经四十卷,多少是佛说,多少是魔说?”仰曰:“总是魔说。”沩曰:“以后无人奈子何。”仰曰:“慧寂即一期之事,行履在什么处?”沩曰:“只贵子眼正,不说子行履。”
这则公案,真乃淘练入神!《涅槃经》四十卷“总是魔说”,这也正是“用剑刃上事”。“倒破鬼门关,日轮正当午”,喝破黑暗天下宴然。《涅槃经》心性之学揭佛性义,早成时人大窠臼,难得经此一场。“只贵子眼正,不说子行履”,是沩山以最高评价肯定仰山禅法心要处。
(4)沩山问仰山:“何处来?”仰曰:“田中来。”沩曰:“禾好刈也未?”仰作刈禾势。沩曰:“汝适来作青见?作黄见?作不青不黄见?”仰曰:“和尚背后是什么?”沩曰:“子还见么?”仰拈禾穗曰:“和尚何曾问这个。”沩曰:“此是鹅王择乳!”
农事禅修打成一片,正干农活时即为禅修。两个管家于农事成熟时,便尔浑身自在。虽然动容难择,但“触目菩提”当这么会。他父子俩一向在劳作中“练禅”策进,不是朱门清客在观家轩里作欣赏状,而云我有会心也。“鹅王择乳”,不假作意吸取精华而去其水分,纯禅道人,一切行动无不是禅,“现业流识”自尔消除。
(5)仰山在沩山为直岁,作务归,沩问:“什么处去来?”仰曰:“田中来。”沩曰:“田中多少人?”仰插锹叉手。沩曰:“今日南山大有人刈茅。”仰拔锹便行。
这个公案古德拈颂极多,不拟多谈。仔细参看,沩仰父子“练禅”策进之旨深入生活实际。田中人归去,插锹叉手;南山大刈茅,拔锹便行;明明如此却在暗通消息。曹洞宗致力于护念的“不犯”;沩仰却在劳作中兼到了“不犯”,虽暗却明。造诣极深的演剧家浑身是戏,沩仰师资一句话、一动作,无不是禅。
(6)沩山问仰山:“忽有人问汝,汝作么生只对?”仰曰:“东寺师叔若在,某甲不致寂寞。”沩曰:“放汝一个不只对罪。”仰曰:“生之与杀只在一言。”沩曰:“不负汝见别有人不肯。”仰曰:“阿谁?”沩指露柱曰:“这个。”仰曰:“道什么?”沩曰:“道什么?”仰曰:“白鼠推迁银台不变。”
说宗门下事,相伴亦无,说亦不着,真个寂寞!无伴无说又有不只对罪。沩山紧把牢关,仰山触着过关戒严的境,说道“生之与杀只在一言”。沩山知其吐信位之见,再予一扎,“不负汝见,别有人不肯”!仰停思问“阿谁”,沩指露柱道“这个”,机用全矣。仰已会得,却曰:“道什么”,自含咏也。沩又反诘,佯曰:“道什么”,再嘱含咏也。“白鼠推迁银台不变”,此乃仰山人位之见,足以只对忽有人问。白鼠推迁银台不变,可强用僧肇的“不真即空,即万物之自虚”释之。会得即动即静即真即妄之旨,教与宗固无二致。
(7)沩问:“大地众生业识茫茫无本可据,子作么生知他有之与无?”仰曰:“慧寂有验处。”时有一僧从面前过,仰召曰阇黎,僧回首。仰曰:“和尚,这个便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。”沩曰:“此是狮子一滴乳,进散六斛驴乳。”
“僧回首”便能“验知业识茫茫无本可据”,诚然巧便。学人若于无本处自警,回光返照当有悟入。
(8)仰山因归沩山省觐,沩问:“子既称善知识,怎辨得诸方来者知有不知有?有师承无师承?是义学是玄学?子试说看!”仰曰:“慧寂有验处。但见僧来便竖起拂子,问伊诸方还说这个不说?”又曰:“这个且置,诸方老宿意作么生?”沩叹曰:“此是从上宗门中牙爪!”
临机互换,不滞一隅,眼孔定动即没交涉。他会得的人,澄之不清,扬之不浊,过险境如履平地,设一境即是陷阱。
以上所举,即沩仰两师关于禅道的唱和;以下再参看有关于香严的公案。
(9)师(沩山)睡次,仰山问讯,师便回面向壁。仰曰:“和尚何得如此?”师起曰:“我适来得一梦,你试为我原看?”仰取一盆水与师洗面。少顷,香严亦来问讯,师曰:“我适来得一梦,寂子为我原了,汝更与我原看?”严乃点一碗茶来。师曰:“二子见解过于鹙子。”
沩山虽老,神清志刚得克家之子教养;仰山、香严有此老师,心若止水鉴容又鉴心。这样一家人,一切动转施为不出于“如”。见解胜过舍利弗处,正坐不失时节。此一则公案最能见到沩山、仰山、香严三师的生活乐趣,真是动即合辙,优游自在。
(10)师(沩山)一日见仰山、香严作饼次,师曰:“当时百丈先师亲得这个道理。”仰与香严相顾视云:“什么人答得此话?”师云:“有一人答得。”仰云:“是阿谁?”师指水牯牛云:“道道。”仰取一束草来,香严取一桶水来,放牛前,牛才吃,师云:“与么与么!不与么不与么!”二人俱作礼。师云:“或时明,或时暗。”
“百丈海禅师参马大师,为侍者。檀越每送斋饭来,海才揭开盘盖,马大师便拈起一片胡饼,示众云:是什么?每每如此。”此处沩山见仰山、香严作饼,蓦然见到百丈领得马大师意,故云:“当时百丈先师亲得这个道理。”仰山、香严顾视踌躇“什么人答得此话”?沩山当即展现一机,“指水牯牛云道道”,若坐在理边寻思,且没交涉。两个灵利汉,毕竟知机变。“仰取一束草来,香严取一桶水来,放牛前牛才吃”。理无着处,还归于事。沩山要二人拂除迹象,连水牯牛一道,肯二人和机变,故云“与么与么”。牛吃水草原为本分事,二人怎得它理?故又云“不与么不与么”。仰山、香严至此乃瞥然于理事无碍之旨,故俱作礼也。作礼将为是,刚才踌躇顾视则又不是,故沩山当作水牯牛下二人的判语云“或时明,或时暗”。
沩山、仰山、香严三师关于禅道的唱和,真乃精义连编寻绎无尽;处处流露消息,宗旨俨然。但临济宗师宗杲却云:“沩山晚年好则剧,教得一棚肉傀儡,直是可爱。且作么生是可爱处?面面相看手脚动,怎知语话在他人。”宗杲如此拈提,且道对沩山禅是会,或不会?对仰山、香严是许,或不许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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